彭姠之一个电话打过去,对方还是没接。
太反常了,反常到彭姠之顾不上纪鸣橙说想要分开的话。
很怕纪鸣橙出事,她想了想,打个车到她家,拇指贴上指纹,叮铃一声打开密码锁。
用不上"还是一样的陈设"之类的话,因为这几个月她也回来睡过几次,约会后顺势和纪鸣橙滚过几次床单,但这一次气氛不一样。
纪鸣橙没有在客厅,也没有在阳台,整个屋子有一种荒无人烟的寂静感,连阳光的游弋都似个杳无音讯的假象。阳台上有晾着的衣服,看干的程度是挂着有几天了,以纪鸣橙的性格,干了之后她就会立马收下来。
桌子上有一盒稀粥外卖,送来之后没有拆,彭姠之走过去拿起单子,是昨天的。
到底怎么了?她越看越心惊。
加快脚步走向卧室,门虚虚掩着,里面没开灯,床上有小丘似的隆起,她躺在床上玩手机。
?纪鸣橙怎么会不开灯玩手机?
而且仿佛还很入神,直到彭姠之出现在门口,她才发现。
她抬起头来,眉心微微一动,手一撑坐起来,手机屏幕倒扣在腹部:"你怎么来了?"
"你怎么了?生病了吗?"彭姠之上前,"啪"一声把台灯打开,就着光亮看纪鸣橙。她的脸很苍白,眼下有淡淡乌青,对她这样的养生专家来说,要很难得才出现黑眼圈,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,看上去瘦了一小圈儿,小仙女下凡了,成了惹人怜爱的普通姑娘。
"嗯,有一点感冒,头疼。"纪鸣橙带着鼻音说。
"那怎么不去医院?"彭姠之坐下来,自然而然地把手贴到纪鸣橙的额头上,还好,没有发烧。
又看一眼她的床头柜,竟然是矿泉水。她的妈心一下子上来了,不知道为什么,就见不得纪鸣橙喝矿泉水,于是站起来去厨房,涮了涮她的保温杯,给她倒一杯温水,再端进来。
"喝了。"
纪鸣橙接过来,低头慢吞吞地喝。
"吃饭了吗?"彭姠之又问她。
纪鸣橙一顿,摇头。
"你等着,我给你下个面,吃酸辣的吗,开胃。"彭姠之又想挽袖子。
纪鸣橙却拉住她:"我不想吃。"
把保温杯放一边,她平静地看着彭姠之。
这个眼神彭姠之很熟悉,纪鸣橙有事想跟她谈,而且是大事。
其实纪鸣橙很倔,要是她认定的事,连彭姠之都改变不了。于是彭姠之暂时收起心里七上八下的桶,坐到床边,顺手给她把被子一捋,问:"你给我发的微信,是......"
考虑好了是吗?她也觉得,她俩不太合适了。
冷了一段时间之后,发现彭姠之也没有好到得非这个人不可,尤其是对于她这种前途大好,一片光明的青年医生来说。
"我离职了。"纪鸣橙打断她,说。
?
天旋地转,彭姠之心里无异于在地震,原来收到过于震惊的消息,大脑真的会宕机,跟拖了个旧机器似的,咔嚓咔嚓,每一寸骨头连接的地方都让人难受。
"你被骚扰了,是吗?"彭姠之感到自己血直冲脑门,但四肢却凉了下来,控制不住地发抖。
纪鸣橙这次没有否认,她坐得更直了一点,说:"是。"
"靠。"彭姠之要哭了,她哽咽着骂了一句。
纪鸣橙柔顺的黑发垂在耳边,想了想,说:"应该不是你的粉丝,好像是我一个比较偏执的黑粉,认为我不应该在体制内搞同性恋之类的,是不良价值导向,写了举报信到医院,还每天打电话。"
"其实医院不太管我们的私人生活,但他严重影响了我们的办公效率,堵塞病患咨询通道。"
"后来我学校的邮箱也收到了。"
"不是,"彭姠之急了,"你跟他们说啊,跟他们说不是真的,那黑粉夸大其词,让他们把他拉黑,屏蔽,你解释啊。"
纪鸣橙白着脸反问她:"不是真的吗?"
"我跟你,不是真的吗?"
彭姠之欲言又止,转过头去看着衣柜,骂一句:"疯子!"
想了想,她又问纪鸣橙:"就因为这个,他们就把你开了?你是栋梁之材啊,高材生啊,你还组织科研项目,怎么能说开就开了呢?你们单位没事吧?"
靠,气得她话都说不清楚了,恨不得撸袖子找他们去。
"不是,医院劝我休息一段时间,我自动离职的。"
"没办法呆下去了。"纪鸣橙低头,小声说。
彭姠之"啧"一声,仰头望天,又叹一口气,眉毛要拧成麻花了:"别人是疯的,你也疯了,怎么都要苟着啊,那些人能闹到什么时候,让你歇着你就歇着呗,等风头过了再回去,三甲医院啊,编制啊,你妈得骂死你!"
要不是纪鸣橙还病着,她真的想把她拎起来送回去。
但其实她也理解,像纪鸣橙这种姑娘,从小到大都是第一名,骄傲程度也是第一名,让她在医院受人指指点点,可能比逼她离职更难受。
纪鸣橙不在意二次元的纷争,这应该说明,她更注重三次元,更难以承受三次元活人的舆论压力。
彭姠之咬着嘴唇想了会儿,问她:"所以你要跟我分手是吧?你要是跟我分手,能回去吗?"
纪鸣橙目不转睛地看着她,她问得很小心,大气不敢出的样子,好像在说,她不在意自己被分手,只想问纪鸣橙还有没有回医院的可能。
从没听过这样的语气,微弱地,有力地寻求一个希望。
纪鸣橙摇头。
"摇头什么意思?不行?"彭姠之又深深吸一口气,"那咱们去别的医院,你这么好的人才,分分钟被人抢了。"
纪鸣橙思索着说:"我们圈子也很小的。"
意思是,出了这样的事情,她很难再有编制了。
"我跟你提分手,原因和微信里说的一样。我那天想当然了。"纪鸣橙淡淡一笑。
原来没有事业,真的底气不足,真的四顾茫然,真的会自我否定,真的会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让对方幸福。
"其实这段时间我在想,我们不一定要在一起的,你自己生活也很开心,或许,我们做朋友,也很开心。"她的嗓子更哑了,后半截有点说不出口。
"没有啊,我自己生活哪开心了。"彭姠之难过死了,垂头看着自己的拖鞋,差点又守着纪鸣橙哭。
想抬头让她再想想办法,看见纪鸣橙掖了掖嘴角,微微下撇,又收回来。
"你怎么了?难受?"
"嗯,头疼。"纪鸣橙眨眨眼。
"你别急,你先别急,"彭姠之用手搓了两下自己不太清醒的脸,又把头发捋到后面去,"咱们先一样一样来,先解决这个生病的事儿,我现在也没心思做饭了,给你定个外卖吧,你睡会儿,我去外面。"
"我......"纪鸣橙欲言又止。
"分手的事先别说,我把你害成这样,我要是丢下你跑了,我还是人吗?"
哦,你也知道啊。纪鸣橙视线悠悠一垂,望着被子没作声。
"行了,睡吧。"彭姠之揉揉鼻子,给她把枕头放平,台灯调暗,放轻手脚走出去。
客厅还是很干净,彭姠之想找事情做,也无从下手,只把餐桌上那碗粥放到垃圾袋里收拾了,搁到门外边,然后拿起小刷子刷刷沙发上的浮尘。
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怎么办呢,大脑飞速运转,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去跟纪鸣橙的爸妈见面吃个饭,他们看起来都挺有人脉挺受人尊敬的,肯定比她办法多吧?
茶几上纪鸣橙的电脑还开着,彭姠之想给她合拢拿到书房去,一碰却出现了密码界面。
她不由自主就输入,想知道纪鸣橙这段时间干嘛呢。
这么消沉,是在看剧吗?
几个弹响,密码正确,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微信聊天界面,对方应该是纪鸣橙之前在口腔专科医院的同事,因为备注是"李琳-江大口腔"。
最上方是几句寒暄,再往上没有了,就是逢年过节的问候。
最近的消息中,纪鸣橙问她:"你的牙科诊所,开得怎么样?"
牙科诊所?
彭姠之一团浆糊的脑子好像被拎出了一个主心骨,缓慢而有力地打捞上来。
"橙子,橙子。"她横冲直撞的情绪瞬间有了出口,甚至不止是今天,而是长久以来的郁结于心,好像都有了新出口。
她"哒哒哒"跑到卧室,知道纪鸣橙肯定睡不着,一屁股坐到床边,微微喘着气问她:"你是不是想开牙科诊所啊?"
她就知道,小神仙纪鸣橙一定有办法,按她的性格,上一秒提离职,下一秒肯定就想好出路了;她刚刚就觉得不太对,纪鸣橙怎么可能因为离职就一蹶不振呢?她肯定有后手。
是不是她想艰苦创业,自己也没底,所以觉得要跟彭姠之暂时分开一段时间?
纪鸣橙看着她:"没有办法进编制,那么只有进私人诊所,不过如果要进私人诊所,我想要自己开。"
"因为我也不要'退而求其次',如果想要自由,就想自由到底。"
如果能实现自由,那就不是被辞退,而是挣脱。
彭姠之心底的小火苗被一簇一簇点起来,她咽了咽喉头,跟纪鸣橙说:"那就开,我觉得你肯定可以。"
但纪鸣橙却闭上双唇,眼神下落,半晌才说:"现在不行。"
"为什么?"
"我没有钱。"
"啊?"
她怎么会没有钱呢,拆迁大户,她最不缺的,应该就是钱吧?
纪鸣橙想了想,跟她解释:"我不想我妈知道,我是因为你的原因被迫离职的,我想告诉她,我是作好了准备,想要自己开诊所,主动离职,所以我不能用家里的钱。"
她咳嗽起来,咳得眼角都微微发红。
彭姠之给她拍背:"你慢点说,要多少钱?"
"不知道,"纪鸣橙摇头,"我要算一算。"
彭姠之抿唇:"嗯,那你先歇着,我想想,我想想。"
卧室门关上,纪鸣橙盖着被子睁开眼,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拿出来。
微博的个人主页界面,用户2234678在12月29日发了一条"仅自己可见"的日记。
"不等了。再骗你一次。"
【GL】都什么年代了啊 - 七小皇叔(完结)
By Jw0303wmp
彭姠之是圈里出了名的花蝴蝶,各种"浪"。 纪鸣橙很看不惯她。 纪鸣橙是圈里出了名的老干部,各种"土"。 彭姠之很看不惯她。 有一天,直女彭姠之喝大了,亲了直女纪鸣橙。 互攻。 More